第4章:第4章:如果保持冷静,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短短几个月,我获得了比预期多得多的领悟。花相当多的时间观察狗狗们的互动,倾听它们想要告诉我的,也掌握了一些非常有用的知识。曾在野外动物身上见过的行为,此时在我家中狗狗们的日常活动中重复着。我开始了解它们是如何使其他成员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是如何表明自己所占据的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这里没有大喊大叫,因为狗狗不会大喊大叫;这里也没有打巴掌,因为狗狗不会打。
通过观察,我将狗狗的互动明显地分为三种情况:(1)当它们意识到有危险存在时;(2)准备外出散步时;(3)当它们又重聚在一起时。每一种情况下,狗狗都有其特定地位,领导者维护其权威而低等级成员接受它的领导。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怎样才能更进一步?
在我看来,蒙提·罗伯茨的工作中最具灵感的部分是他能够重复一匹马的行为,尽管他是一个人而非一匹马。我也想试着应用他的方法来重复狗狗们的行为。我很想知道如果我用一只领头犬在野外环境中使用的方法来获得领导地位,是否可行?我也非常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这样做,是否会有副作用,是否会损害狗狗们原本正常、优质的生活。除了这些顾虑,最重要的挑战是要开发出一种方法来引导狗狗按它们的意愿做决定。就像蒙提说的,我得做到让狗狗自愿把我选做它们的领袖。这真是一个棘手的任务。
在开始之前,有两个要素至关重要。我把它们称为“两个C”,即必须保持一致性和保持镇静。长久以来,我们都被告知要通过向狗狗大喊来灌输一种服从的理念。一些词汇如“坐,站住,请求,过来”等,我自己也用过。狗狗也能分辨这些词汇,但它们并不理解这些词的含义,它们只是学会了将听到多次的声音联系起来。后来我注意到,只有提供给狗狗的信息具有一致性时,这些词才是有效的。总之,对着狗狗扯着脖子大喊大叫只能带给你一只神经质狗狗。
进行下一步时,这种感觉始终围绕着我。我曾在公园里训练狗狗,记得当时有个人也在训练他的杜宾犬。任何想要接近杜宾犬的狗狗都会领教到杜宾主人的大喊大叫及挥动着的手杖。每次他做这些动作时,他的狗也会咆哮并做猛扑状。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能够很放松、很开心地与狗狗在一起的人,他们的狗狗也能放松地、开心地玩耍。这也促使我思考“领导”这个词的本质。随后我就意识到,镇静应该是成为狗狗领导者的首要条件。
在人类世界和狗狗世界中,领导的最高境界是沉静,这是一种极具灵性的方式。想一想历史上的伟人们吧:甘地、曼德拉——所有人都具有伟大人格且都是平静的人。当我想到领导的本质时,那段吉卜林的诗“如果”中的著名诗句总会涌入我的脑海:“如果保持冷静,就没什么可担心……”
仔细想想,很容易理解。一个总是心烦意乱、焦躁不安的领袖是无法拥有自信的,也很难信任他人。在狼群里更是显而易见,头狼总保持着安详的状态,甚至近乎于藐视。
于是我明白,如果我想用狗狗的语言与它们交流,还想成为它们的领导,就必须以狗狗们认可的领导姿态来行动。可我天生不属于强力且沉默寡言的那种类型,所以我有必要在狗狗的圈子中让自己在性格上有些许改变。这与我马上就会见到的变化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我的首次尝试始于一个湿漉漉的早晨。记得雨下得很大,本想等到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再进行这个全新的开始,但我实在等不及了。头天晚上我在临睡前决定第二天开始。得承认,那时我对自己完全没信心,根本无法预料事情会怎样发展,甚至认为自己傻乎乎的。我在心中盘算着:“希望明天上午没人来。”但当第二天下楼时,我知道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多数人都想:“我要让我的狗完全听从我。”那是他们不了解真相。当然,那时候,我的狗狗们也是一团糟,更糟糕的是它们完全没礼貌。我回家时,它们会和其他狗狗一样将我团团围住,不停地向上跳,这真让人无比烦恼!有时我购物回来,手里全是东西,或者当我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它们也会猛扑过来。所以,要着手解决的首个问题就是对狗群的重组。
行动计划在开始的前晚确定。我决定效仿头狼的行为,采用不理睬它们的方法。这当然不容易做到,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还有更多的辅助手段。人类有语言天赋,所以最先想到的就是开口说话,但别忘了我们也有相当惊人的肢体语言。比如,有人转身背对你,你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同样,当你走进一间挤满人的房间,有些人将眼神闪开,你马上就会领会其含义。狗狗也使用同样的身体语言,尤其是眼神的交流,我很快就意识到这点并有效利用。那天早晨当我下楼并让狗狗进到厨房后,就开始了不同的表现。当狗狗们跳起来扑向我时,我并未说“下来”;当它们行为不端时,我也没有叫它们“回窝去”。最开始的几分钟,我没有和它们进行眼神的交流,我根本没理睬它们。
我承认,最初还是有点不自然。我要和那种“狗狗们只要想交流我们就要和它们交流”的根深蒂固的想法对抗。我也不敢确定,如果不能马上见到成效,我还能坚持多久。幸好,这种新的管理方法在一两天内的影响还是很明显的。它们迅速停止了向上跳的动作,也不再向我扑过来。每次当我回来后重复这个过程时,它们表现得越来越有礼貌了。一周之后,它们已经开始站在门后面且很平静地让我进屋。
我很确信,它们表达接纳方式的迅速改善是因为它们也可以直接受益。通过给我所需要的空间,我和它们相处时的气氛有了明显的改变——我很高兴看到它们。狗狗们也明白了:当我想花时间与它们在一起,那就是很珍贵的时间。行为学家教会我:应该学会对它们不受欢迎的行为和过度表现不予理睬,对积极的行为则给予表扬。因此当它们朝我扑过来时,我会通过一个安静但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怀来强调这一点。很快狗狗们就只在我召唤它们时才过来。看来该方法在一周内就可以见效了。
第一步的试探初见成效,我似乎已步入正轨。但我很快就明白,某件独立事件本身并不能带给狗狗明确的信息。我决定对狗狗觉察到危险或有陌生人来时它们的表现做一些改变。和其他狗狗一样,当有人来到门口时,我的狗狗也是不停地大声叫。客人进屋,狗狗马上会将其围住,同时做出凶态。以前我会朝狗狗们喊:“别这样,安静!”但现在,我知道这不可能安抚狗狗,相反会使情况更加恶化。我再次想起了吉卜林的话,知道要保持冷静,必须保持平静和-一致性。
这次,我决定告诉来客,进门后不要理睬狗狗。我带客人们去另一间屋子,就让狗狗们在那里又跳又叫好了。当然,有人认为我简直疯了。对于他们来说,接受狗狗的热情接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尤其还是一些漂亮的狗狗。我的朋友和家人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次都会给萨莎、可汗、桑迪和吉姆大大的爱抚。但这次我坚持他们按我要求的那样去做。
实验的早期结果让我有信心坚持下去。才过了几天,事情就平静下来了。很快狗狗们只是叫几声而不再跑上去围着来人乱转圈。狗狗们似乎对新要求领会得相当快。我不太敢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认为部分原因是桑迪和可汗的岁数越来越大。但狗龄最小的德国牧羊犬萨莎对我的回应却最积极,这其中有很重要的启示。我从没这么想:“它们这样做自有其道理。”自始至终我都在探询事实。当然,除开疑问,我也不讳言,这真是令人兴奋的事情。狗狗们明显发生了变化,看上去更开心、更平静了,看到这些我真是无比惬意。
接下来,我要应对的挑战是带它们外出散步。说实话,散步时间基本上就是混战时间。只要一外出,狗狗们就会把我团团围住,扯着绳子往前冲。传统的训练在方式方法上有很多致命缺陷。我通过“遵守口令”的训练使狗狗们也逐渐养成了一些好习惯。但是说实话,狗狗们要么是表现得机械、呆板,要么做自己的事——可以是每件事也可以什么都不做。我不想让它们变成这样,必须找出一种方法使狗狗们和我能够彼此协作。在这种合作状态下,才能让它们对我表示服从,也能够尽情地、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我也明白掌控的最佳形式是让它们自我控制,但怎样才能使它们形成这种观念呢?
我不再用狗链拴住它们,取而代之的是任由它们疯跑,我想这样能让它们安静下来。我的训练越来越多,并已开始考虑与狼群的相似性。看看头狼是如何允许下属在其周围转上一会儿,但狼群最终会安静下来,这样头狼就能带领狼群整齐划一地去打猎。因此,第一次尝试时我没有制止狗狗们越来越兴奋的情绪,相反,联系到狼群行为,我意识到狗狗们又要变得激动紧张了,因为这对它们来说就像是狩猎的序曲,它们的肾上腺素开始剧增。我要做的不是克制它们的本能,而是随它们去。
于是,这次有所不同,成为狗狗们的领袖后,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在它们冲出门之前,我只是十分平静地等着,无动于衷,等待再次确认领导地位。狗狗们逐渐平静下来,证明该方法确实见效了。后来我发现,在散步过程中,需要不断向狗狗们证明我的领导地位。之前,像许多狗狗主人一样,散步简直就是被狗狗拖着走的。而现在,如果狗狗开始试图挣开绳子,我只是等着,结果就很显著。狗狗们很快就意识到它们无处可跑,于是就放弃挣扎,转头看着我,一个个地松了绳子。它们第一次这样做,也激励我这么继续做。这真是一场意志的较量,最终我嬴了。
之后我又开始考虑,如果给它们松了绳子,同样的尝试是否可以奏效。过去,只要一松开绳子,它们就会四散跑开,然后就“选择性失聪”。某些情况下它们会表现得很好,跑回来;但如果出现一只野兔或另外一只狗,我的召唤就完全无效,旷野里只有我的回声。另外一种情况是,有些狗狗最终会挨情绪激动的主人的巴掌后才会回来。我总认为,这对狗狗来说真是令人迷惑的信号——这是能确保让狗狗明白如果它不回来就会挨打的警告信号吗?如果有人试图抓住自己的狗以便掌控它,那很有可能被狗狗遛得团团转:狗狗会等主人一-靠近,就马上跑远。
研究狼群对于我在选择性听觉问题上的释疑大有帮助。狼群是由头狼领着去打猎的,我也据此来观察狗狗。如果有只狗认为自己是头领,会认为应该是自己带领其他狗狗去打猎。在这种情况下,狗主人只能表现得像一个低级别成员,跟着它跑而不是唤狗狗回来。既然我已经被狗狗认可成为它们的领导者,那我也可以让狗狗明白是由我带领它们去打猎的。
我不想在开阔区域来实践这项理论,而后花园里正适合。因狗狗的跟随动作迟缓而惩罚它们只会让它们产生困惑,我的方法是召唤狗狗跟上并因其动作快而奖励它们。我的狗狗们很快就学会了,只有那只比格犬吉姆除外。有一次,她对我的召唤始终毫无反应,假装在花园里嗅来嗅去。我大失所望,转过身,带着其余几只狗走向花园后门,只把吉姆留在外面。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吉姆飞快地跑来冲进门去,我真是喜出望外。从那以后,只要吉姆没有听从我的召唤回来,我扭身就走回房子,于是她就会跟过来。狗狗天生就是一种群居动物,如果让它们选择是自己行动还是与大家在一起,它们肯定会选择后者。
我感到自己又前进了一大步。这就如同我在狗狗身上套上了看不见的绳索。区别之大令人吃惊:经过1到2周的时间,它们仍然十分享受这种自由自在,但在疯跑的同时也明白决不能离我太远,而且当我要求它们重新列队回家时,它们也立刻接受指令。这让我简直欣喜若狂了。
我并不想让大家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似乎每件事都能立刻步入正轨,我敢保证事实并非如此。当我试着进一步实践某些想法时,有几件看似简单的事突然出问题了。特别是当我尝试将新旧训练方式相结合时,它们服从训练的表现总是差多于好。但当我想到一些新工具,如圆盘、遥控装置及项圈时,我也有点混绢。如果我都不是很明白,狗狗的反应又会如何呢?我终于明白,作为人类,我们经常让事情过于复杂化。我总想:应该还需要更多的工具,不会就那么简单的。于是我就一直在找更多的东西。慢慢地,我明白了,在某些方面确实就这么简单。如乐我能专注于狗狗的方式,恐怕早就成功了。你见过一只狗会给另一只狗戴上项圈、狗链或遥控装置吗?从那以后,我决定在我的方法中尽量不用人类自己设计的工具。
那时,我已成功应用这些理论进行训练将近3个月了,但我仍认为并没有完全了解。
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我的狗狗不断给我信息,但我对自己正在研究的技巧所做的改进并不多一—时时刻刻都有麻烦和错误出现。后来出现的巨大突破并非当时的狗狗带给我的。而是对公爵夫人唐娜的记忆给了我灵感。
我曾经每周一次让狗狗享用新鲜的髓骨。唐娜在的时候,我把骨头刚放好,那个相同的小仪式就开始了。唐娜以她惯常的傲慢态度安静地走过来,此时其他狗狗会立刻靠后站。唐娜会慢慢地闻一闻,挑出她想要的骨头,然后走开。这之后,其他狗狗才会各取所需。我意识到这与我现在非常熟悉的领导规则是完全相同的。表面上看什么也没做的家伙却可以得到它想要的任何东西。这使我开始考虑在喂食狗狗的时候重新建立等级结构。这并不是一个全新的设想。--些行为学家的著作已经提到过在狗狗面前吃东西的重要意义。他们认为这是向狗狗表明你是头领的简单办法。这对于我观察其他动物如狮子,尤其是狼的时候很有启发。通常都是头领先吃,然后才是其余猎食者。
尽管我赞同行为学家的观点,但我并不同意这种喂食策略。行为学家们的方法是要在晚餐时间强制建立-一个等级标准。在此标准下,主人先进餐,然后才允许狗狗吃饭。当然,这个方法会有些效果,但我却颇不认同。别的不说,大家在一天中喂狗的时间、次数都不相向,比如在动物收容所中,是在早上给狗狗喂食。而且这个方法太拖沓了。你会认为野狗一直要等到晚上才吃饭吗?狗狗是一种机会主义型食者而非填鸭型食者。它可以抓兔子和鸟等任何走动的猎物——不会整天都悠闲地坐在那里。得到食物是狗狗这一天中的头等大事。
最重要的是,这么做不友善。把自己置于狗狗的位置想一想:如果你一整天都得吃,不过得等人类坐下来先吃,然后你才能吃自己的那份,那还不得饿疯了?这可能会让狗狗明白自己的地位,但我不太喜欢这种方式。我知道喂食时间是一个强化领导地位的绝佳机会,但我可不想利用早餐和晚餐时间在狗狗们面前大嚼特嚼。所以,我得采用新方法来传递同样的信息。
最有效的应该还是一-些本能信息,这可能是因为狗狗对未来完全没有概念。有时一个最细微的动作也能传达大量的信息。一天晚上,我突发奇想,在为它们拌食之前,把一个薄脆饼干放在盘子里,然后拿出它们的碗,把薄脆放在最上面,之后我把饼干拿起来吃了,就好像是从它们的碗里拿出来吃掉。我在想狗狗们会是什么心态呢?它们看到了什么呢?它们看到你吃了它们碗里的东西,那表示你是什么?头领。
在这里,我并不是要改变什么坏行为。本来喂食也没什么问题,但这次我发现这个方法可以让它们全神贯注并表现得更好。我把食物放在它们各自的碗里,所有的碗分散在厨房和走廊周围,狗狗们都知道它们的碗的位置并且表现得非常好(除了它们总是要查看彼此的空碗这个习惯外)。在这件事上,我的目的只是要简单地重申我从其他方面传递的信息。
狗狗们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同。我还记得它们十分奇怪地看着我,想弄清楚我在干什么。最开始还有些戏剧性,它们还跳了几下并发出几声呜呜声,但很快就回复到原来的流程,并且在我吃饼干时耐心地等着。看上去它们是接受了我要在它们之前先吃的状况。当我把它们的碗放在地上后,狗狗们就心满意足地开吃了。变化并未引起剧烈的反应,这正是我希望的。这只是对我的头领地位的一次简单的确认,也只是我的一个小把戏而已。令我开心的是这次成功是通过认真研究狗狗的天性得到的。
到这一步我觉得十分开心。但生活总要提醒你保持自知之明,很快我就遭受了巨大的打击。1992年夏天我失去了桑迪,接着在1994年2月又失去了深爱的可汗。这真是沉重的打击,比起其他狗狗,可汗陪我度过了更多的时光。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现在我只剩下了萨莎和比格犬吉姆。我非常想念那些离我而去的狗狗。而后来的一只狗狗则完善了我一直在实践的所有设想。